黑色雅典娜 | 埃及人是所有智慧和艺术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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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是一场大致发生在14世纪至17世纪的欧洲文化运动。它的思想基础在于“人文主义”(humanism),源于古罗马“人文主义”(拉丁语:humanitas)的概念,以及对古典希腊哲学的重新发现——其中,普罗塔格拉斯(Protagoras)曾说“人是万物的尺度”。
然而,相比于古希腊和古罗马,古埃及对文艺复兴的影响似乎鲜少被大众讨论。学者马丁·贝尔纳则指出,古代埃及在其高级文明(high civilization)衰落之后,依然在欧洲文化的延续中有所余存。15世纪初,借由《象形文字集》(Hieroglyphika)一书的出版,埃及的象形文字及其背后的寓言故事在意大利广受欢迎。此外,几乎同时期兴起的复兴版柏拉图学园(Platonic Academy),则被认为是以埃及神庙里的理想祭司(ideal priesthood)为模型。作者认为,对于一部分热衷于找寻“源头”的欧洲人而言,埃及人是所有智慧和艺术的源头。
文艺复兴时期的埃及
文/ 马丁·贝尔纳
译/ 郝田虎 程英
20世纪初的历史学家倾向于把文艺复兴描绘为希腊的和大约“纯洁的”,虽然受到柏拉图的影响,直到15世纪末新柏拉图主义引入。但是,对埃及和东方的关切从一开始就是整个运动不可或缺的部分。无法充分强调的是,正如对于莎士比亚来说古希腊人是爱争吵的黎凡特人(注:一个不精确的历史上的地理名称,指中东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而非半神一样,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学者、艺术家和恩主把自己和希腊人等同起来,但他们关切的重点不是荷马或伯利克里时期的希腊,甚至也不是奥林匹亚诸神。相反,他们热衷于那些已然消逝的、与异教相关的古迹,并想将它们重新拾起。正如哲学家和历史学家大卫·休谟以18世纪的理性写道:“学识复活时穿着同样不自然的衣服,如同它在希腊人和罗马人中间腐败时穿的一样。”
对这一“堕落”起中心作用的是对埃及和东方的尊敬,对新柏拉图主义(注:古希腊文化末期最重要的哲学流派之一,将柏拉图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基督教神学观念与东方神秘主义等思想熔为一炉)著作的“东方”丰富和晦暗的崇拜,以及对埃及和东方神秘的激情。但是,正是从新柏拉图主义和赫耳墨斯神智论传统(Hermeticism)那里,文艺复兴汲取了它最典型的关于人的无限潜能的幻想,以及“人是衡量万物尺度”的信仰。即便在19和20世纪历史学家认为“具有男性气质的”14世纪和15世纪初时,对埃及人也有非常的尊重。
到15世纪初,意大利学者充分认识到埃及和赫耳墨斯文本对他们想复活的古代学识的中心重要性。学者们很早就知道和阅读《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拉伯语的赫耳墨斯文本被翻译成拉丁语。而且,随着意大利和希腊接触的增多,普塞洛斯和其他拜占庭文艺复兴倡导者的新柏拉图主义和赫耳墨斯神智论著作开始流通。1419年,一本《象形文字集》(Hieroglyphika),5世纪末关于埃及象形文字的著作,上埃及人何拉波罗(Horapollo)著,被带到意大利并得到翻译。作者综合了对若干种符号的正确解释和“那些意义的最古怪的寓言原因”。
这本书非常受欢迎,它肯定了埃及象形文字是各种神秘的手写体,比字母文字要高等,因为其符号内部压缩了丰富的意义,又不为世俗言语的语音所累。总之,埃及象形文字及其所包含的谜语在15 世纪初变得非常重要;例如,参见伟大画家、建筑家和艺术理论家莱昂内·巴蒂斯塔·阿尔贝蒂(Leone Battista Alberti)制作的著名徽章,表现明显埃及的带翅膀的眼睛。阿尔贝蒂有时被认为是“未受污染的”早期文艺复兴的代表。
古埃及象形文字
埃及祭司使用象形文字被视为与他们使用寓言相关,普卢塔克和其他希腊作家归属于他们的秘密仪式的寓言含义也与此相关。正如我们所看到的,19和20世纪学者坚持说希腊人“搞错了”。他们相信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同样也错了。正如20 世纪初艺术史家温德(Wind)教授就若干名文艺复兴思想家写道:
他们的关切与其说是原初的神秘崇拜,不如说是这些崇拜的哲学改造。仅仅好的判断力并不带来限制;这主要是好运气所致,因为它来自一个历史误解:他们假定象征阐释是原初秘密仪式的一部分。
我相信15世纪的阐释是精确的,至少对于晚期埃及宗教是如此。无论如何,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人从未质疑过其真实性。
文艺复兴时期对埃及的激情首先是因为埃及有久远的名声,在那里秘密仪式和神圣入会仪式最初被建立起来。而且,除了波斯琐罗亚斯德教徒和迦勒底人的可能例外外(对他们人们只有晦暗不清的概念),埃及人被视为所有智慧和艺术的源头;尽管浪漫主义史学家赋予了他们不少进步的感觉,文艺复兴时期的男人和女人基本上只对过去感兴趣。他们正在寻找着“源头”——所以他们越过基督教看异教罗马,越过罗马看希腊;但在希腊后面还有埃及,正如焦尔达诺·布鲁诺在下一个世纪所说:“我们希腊人承认埃及,那个伟大的文学和高贵的君主制国家,是我们的寓言、比喻和教义的父母。”
但是,以免有人认为布鲁诺不典型,或者属于被复兴的新柏拉图主义“腐蚀”了的一代人,让我来引用弗朗西丝·耶茨有关新的新柏拉图主义学派创建的论述,这些论述必然反映了这发生之前对埃及和希腊的态度:
大约1460 年,一个僧侣从马其顿带了一份希腊文手稿到佛罗伦萨,他是科西莫·迪·美第奇雇用的为他收集手稿的许多代理人之一。这一手稿包含一份《赫耳墨斯作品》......虽然柏拉图的手稿已经收集完毕,等待翻译,但科西莫命令菲奇诺把柏拉图放到一边,在迻译希腊哲学家之前立刻翻译赫耳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的作品。......埃及在希腊之前;赫耳墨斯比柏拉图要早。文艺复兴时期尊敬古代......认为那最接近神圣的真理,这要求《赫耳墨斯作品》比柏拉图的《理想国》或《会饮篇》要先行翻译。
伟大的翻译家、学者和哲学家马尔西利奥·菲奇诺在佛罗伦萨外的 Carregio 有一座别墅,在那里他创建了复兴的柏拉图学园,新的译作被用作学园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在所有意大利主要城市、后来在整个欧洲兴起的其他学园也是如此。虽然这些学园有意模仿了柏拉图本人在雅典的学园,它们的成员却相信柏拉图学园是在埃及神庙理想祭司的模型基础上建造起来的。所有欧洲的学园都以选举新成员作为中心的存在理由。例如,在15和16世纪罗马的学园,这种选举充满了复杂的仪式程序。法兰西学院和其他地方行使的把人提升到“不朽者”的仪式可以追溯到赋予不朽的秘密仪式和神圣入会仪式,这些仪式是文艺复兴时期在古代晚期报告的基础上编造出来的,据信——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它们最终来自古代埃及。而且,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从新柏拉图主义那里得到的不仅有组织形式,还要多得多。他们越过新柏拉图主义者,看到柏拉图本人、毕达哥拉斯、奥菲士和埃及,以学习他们的哲学、科学和魔术。
埃及神庙
15 世纪末,文艺复兴思想家和神秘主义者比科·德拉·米兰多拉(Pico della Mirandola)混合了新柏拉图主义思想和犹太教神秘哲学。比科的“精神魔术”能够利用两个系统,甚至能以埃及象形文字与希伯来字母和数字的神秘基础来支持基督教。比科当时影响巨大,尤其是对博尔吉亚家族(Borgias),这个家族委托了许多艺术品,以颂扬埃及宗教,尤其是埃皮斯公牛,因为他们认为埃皮斯公牛是他们的象征。但从长远来看,重要得多的是比科清楚说明了埃及立场,即人作为“星术学家”,能够——正如弗朗西丝·耶茨所说——“使用魔术(Magia)和犹太教神秘哲学来作用于世界,利用科学来控制他的命运。”
这和其他类似的对犹太和埃及传统的混合彼此相关——在16世纪之交又一次出现,显著者如文艺复兴哲学家托马索·康帕内拉(Tommaso Campanella)的作品。犹太教神秘哲学也继续成为16和17世纪魔术和科学的一个主要灵感。但是,正如弗朗西丝·耶茨所指出的,犹太教神秘哲学从未被称为古代的或原初的神学(prisca theologia),因为它属于圣经传统,而非异教传统。因此,文艺复兴思想家要想超越基督教,除了埃及别无选择。
节选自/《黑色雅典娜(卷一):编造古希腊》
黑色雅典娜:古典文明的亚非之根
(全三卷)
卷一:编造古希腊 1785-1985
卷二:考古学和书面证据
卷三:语言学证据
[英] 马丁·贝尔纳 著
(卷一)郝田虎 程英 译
(卷二) 李静滢 译
(卷三)冯金鹏 赵欢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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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以欧洲为古典起源的传统研究思路
挑战东方研究关于古典文明的传统解说
古典文明的古典性在哪里?在这部极为大胆的学术著作中,马丁•贝尔纳挑战了我们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的全部基础。他认为,古典文明的深厚根源在于亚非语文化;但自18世纪以来,主要由于种族主义的原因,这些亚非语影响被系统地忽视、否认或压制了。
流行的观点是,希腊文明是来自北方、充满活力的说印欧语的族群或雅利安人征服高度发展但势力薄弱的土著居民的结果。但贝尔纳论证,古典时期的希腊人根本不知道这一“雅利安模式”。他们并不认为他们的政治制度、科学、哲学或宗教是原创的,而认为它们源自东方,尤其是埃及。
《黑色雅典娜》卷一集中讨论了1785—1850年的关键时期,在这一时期,浪漫主义和种族主义对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做出反应,北欧文明向其他大陆的拓展得到巩固。贝尔纳在广泛的研究领域和学科范围中――戏剧、诗歌、神话、神学论争、秘传宗教、哲学、传记、语言、历史叙述以及“现代学术”的出现——建立起了有意义的联系,这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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